前几年,北京开了几家卖西班牙火腿的店。店里挂着整条的黑蹄火腿,切片机一转,薄薄的片子红得发紫,油花亮晶晶的,像大理石。切一片放嘴里,咸味轻,油在舌尖化开,带一点橡果的香,滑溜溜的,配一口红酒,正好。

我吃过,的确好。猪是黑猪,吃橡果长大,跑来跑去,肉紧油多,盐放得少,发酵几年,就能生切着吃。切片的人手艺好,一片一片薄得透光,吃着不费劲。

可我还是惦着金华火腿。

金华火腿用两头乌猪,盐上得重,冬天腌,春天晒,夏天发酵,一年多才成。颜色红得像火,切开闻,香气扑脑门。不能生吃,得煮,得蒸,得切丁炒笋,或者切片垫在蟹钳底下蒸。那股子咸香渗进去,一碗汤喝下去,鲜得眉毛都要掉。

有人说,西班牙的细腻,金华的粗糙;西班牙的优雅,金华的土气。我不这么想。

西班牙火腿像西装革履的少爷,单吃就体面。金华火腿像农家汉子,卷起袖子下厨房,一锅汤、一盘菜,全靠它提神。

大战?哪有什么大战。两种腿,两种命。

我要是请客,凉菜上来一盘伊比利亚,薄片摆得漂漂亮亮,大家惊叹。热菜端上火腿炖笋干、火腿蒸双笋、火腿煨老鸡,一桌子人筷子停不下来,汤喝得底朝天。

吃完了,西班牙的腿让人想起远山橡树林,金华的腿让人想起故乡的冬日阳光。

各有各的好,各有各的香。

我呢?年纪大了,牙口不行,生切的油腻了点,还是金华的汤最对胃。喝一口,暖到心窝里去。

你说呢?要打起仗来,腿可别打折了,吃不成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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